你應該要知道的食事
包爾薩克是在新疆哈薩克常見的油炸餅類麵食。就像漢人吃油條配豆漿一樣；哈薩克族人食用包爾薩克必然搭配奶茶。包爾薩克對哈薩克族人來說不僅僅是早餐食物，更是飽含民族精神的想望象徵，他們拿這項食物招待客人，也拿它來舉辦活動，甚至有人將命運全盤交託給這項庶民美食......
撰文＝王族（新疆人文地理重量級作家）
包爾薩克是哈薩克族的油炸餅類麵食。
包爾薩克很容易做，把酥油、牛奶、蜂蜜和發酵粉摻在一起和麵，等麵發好後搓揉，擀成菱形或方形的薄片，放入燒沸的油中，用筷子翻動炸成金黃即可出鍋。
其做法與油香相同，但在形狀上卻不一樣，油香是圓的，包爾薩克是方的，亦有三角形的，看上去更小一些。哈薩克族人做好包爾薩克後，常常會成堆放在茶几或餐桌上，人們隨吃隨取，方便愜意。如果在牧區的霍斯中，客人們坐定後，主人會在霍斯的正中央鋪1塊餐布，在端上奶茶的同時，將包爾薩克倒在餐布上，讓客人一邊吃包爾薩克，一邊喝奶茶。
哈薩克裡的賢伉儷：包爾薩克與奶茶
說到吃包爾薩克時配奶茶，在新疆，尤其在哈薩克族人中，是永不更改的習俗。有一次，與1位朋友說起包爾薩克，他說包爾薩克是奶茶的丈夫，奶茶是包爾薩克的妻子。他的比喻很形象，哈薩克族人吃包爾薩克，必然會喝奶茶，喝奶茶必然會吃包爾薩克。就像漢族人吃包子，必然會有1碗稀飯，搭配起來吃才合適。
自此後便留意起包爾薩克，慢慢知道，這是哈薩克族人最常見的待客食物。你1腳邁進他們家的霍斯，馬上便有1盤包爾薩克端了上來，當然還有1碗奶茶會緊跟著遞到你面前。熟知這習俗的人說，只要你有1雙能邁進霍斯的腳，就一定有包爾薩克和奶茶在等待著你。
在哈薩克族中，人們常說，有霍斯的地方就有阿吾勒，「阿吾勒」是部落的意思。哈薩克族人都能夠說出自己的祖先是哪個阿吾勒的，強調牢記血緣宗脈的光榮，並以「不知道7代祖先的人，是孤兒」的說法時刻警醒自己。哈薩克族另有1個說法：有阿吾勒的地方，就有包爾薩克。有包爾薩的地方，就有奶茶。可見在哈薩克族人的生活中，包爾薩克和奶茶有多麼重要。後來去哈薩克族牧民的霍斯裡多了，便知道包爾薩克除了方形以外，還有1種大而圓的叫「托蓋包爾薩克」。「托蓋」是駱駝的意思，說的是大包爾薩克。
更加酥脆香甜的包爾薩克是帕米爾高原獨有
居住在帕米爾高原的塔吉克族人，也做包爾薩克，其製作方法和做成的形狀，均與哈薩克族的包爾薩克不同。塔吉克族青年人結婚時，由長輩中的婦女在屋中揉做包爾薩克，但炸包爾薩克的油鍋卻在屋外，揉好後，由年輕婦女裝入盤中端出。塔吉克族人做包爾薩克時，會放入酥油和糖，於是麵越揉越硬，所以要在揉的過程中不停地加入牛奶。揉到一定的時候，便揪成小塊，繼而又揉成小窩球狀，在網狀的篩子上滾動幾下，在表面拓下花紋，便可入油鍋炸了。塔吉克族人的包爾薩克比起哈薩克族人的包爾薩克更加酥脆香甜，酥油泛出的香味也更獨特，吃起來口感更佳。但塔吉克族人遠在帕米爾高原，所以他們的包爾薩克鮮有人知，不到帕米爾高原是吃不到的。
與包爾薩克交織想像中的美好生活
新疆人經常說的包爾薩克，一定是指哈薩克族人的包爾薩克，在新疆待上3、5年，便一定能吃到。一次，一位牧民問我：如果把你放在阿勒泰，你吃什麼，穿什麼，住什麼？這三問讓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後來在阿勒泰的山水間走動得多了，便有了答案：如果我一人生存於阿勒泰的山野間，我只需像牧民一樣放羊，興致來了便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不想吃肉、喝酒了，便去吃包爾薩克，喝奶茶。閑了像過節一樣穿上色彩鮮豔的衣服，忙了穿上羊皮襖迎風踏雪去放牧。居住在從外面看上去頗為簡單，但裡面鋪滿氈毯的霍斯。
這樣一想，便覺得那一定是下輩子的事情，只能想想而已。但是且慢，既然是想像那就想得更美好一些——如果我在牧區是一個女人，那一定是天生的藝術家，使用各種氈毯藝術品打發日常歲月。如果我是一個男人，那一定是天生的演唱者，拿起鑲嵌獸骨或金屬的冬不拉，開口就能唱3天3夜的史詩。呵呵，下輩子的情景可以想像得更多更好，但此生還得把這沉重無奈的日子挨到盡頭。
「恰秀」活動的祝福與包爾薩克之情
一次去喀納斯湖，半路遇到哈薩克族人舉行「恰秀」活動。恰秀是一種祝福形式，男女老少在草地上圍成一堆，一塊彩色毯子上成堆放著包爾薩克、奶疙瘩和糖果，4位少女各持毯子一角，抬到1位年長婦女面前，她抓起包爾薩克等拋向空中，待落下後人們便去搶1個吃，氣氛頗為熱鬧歡快。多搶多吃便多福，那情景在草原上已持續多年。
後來，在喀納斯湖附近的一戶人家，聽到1個發生在那仁牧場有關包爾薩克的故事。說是有一年，牧民因為大雪提前降下，不得不匆忙轉場。走了2天，吃光了包爾薩克，腳下的路卻遙遙無期。走到一戶人家跟前，那家主人一看牧民愁苦的表情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讓他們停下休息1晩，保證第2天早上讓他們高高興興上路。那一夜他們一家人忙了一個通宵，炸出了成堆的包爾薩克，幫助牧民渡過了難關。
哈薩克族有不少真誠待人的諺語，如：「祖先留下的遺產，一半是給客人的」「只要沿途有哈薩克氈房，你走1年也餓不著」「如果在太陽落山的時候放走了客人，那就是跳進大河也洗不清的恥辱」這些諺語形成了這個民族的文化，深刻影響著人們的生活。那家人遵循的也是古老的遊牧民族的生存法則，所以，後來有人與他說起那件事，男主人不好意思地說，只要走在草原上，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的溫暖就是你的溫暖。說完轉身而去。
青年與包爾薩克的命運抉擇
幾年後，我為寫長篇小說《狼蒼穹》去了納仁牧場，待了幾天後決定把小說故事的發生地放在這裡。當時，我尚不知自己會寫一個怎樣的故事，但那裡的牧場、河流、山坡、樹林，以及雪山和天空都是令人迷戀，我一一記住了它們的形狀，並為我的決定而暗自欣喜。
當時在牧場上碰到1個小夥子，他每天在包裡裝一些包爾薩克，騎著摩托車去放牧，看上去與騎馬的牧民格格不入。一問才知道，他正處於猶豫和艱難的抉擇中。他本想去哈巴河縣城掙錢，但又擔心在城裡創業不易，而在納仁牧場只能放牧，只能天天吃包爾薩克，遠遠不如城裡的東西豐富。
他想去求「巴克斯」（薩滿）占卜，看能否通過火燒羊骨和分布41粒羊糞來測算自己的命運。但他又覺得那是古老的方式，未必在當今管用。
他陷於苦悶無力自拔，有一天甚至把希望寄託在包爾薩克上。
他在草地上放了幾個包爾薩克，如果羊吃了，他就留下放牧。如果牛吃了，他就下山去當城裡人，從此不再回來。但那天突降一場大雨，牛羊跑到他跟前，眼巴巴地盼望他把它們趕回圈中去。他對著天喊了一聲，喊完後臉上濕濕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內容來源＝《天山腳下的孜味：從烤全羊、手抓飯、大盤雞到饢坑肉，來一趟新疆饗食宴！》，大旗出版社
審稿編輯：林玉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