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要知道的食事
近日中國大型連鎖咖啡品牌「瑞幸咖啡」爆出高達22億人民幣(約新台幣94億)偽造業績,股價隨之崩盤,與此同時,讓人不由得想起另一個差不多時期突然爆紅的手搖飲品牌「喜茶」。但是相較之下可以發現,「喜茶」以「產品」為起點,「品牌」是核心,「運營」是基礎,雖然跟瑞幸一樣爆紅,但走的其實是不一樣的路。
撰文=FBIF食品飲料創新
瑞幸停牌了。
2017年10月正式註冊,2019年5月17日納斯達克掛牌上市,2020年4月7日停牌。
FBIF行業群裡就話題展開了討論,同時討論到另一個頻頻有融資新聞和上市傳聞的品牌:喜茶。
「喜茶(左)」及「瑞幸(右)咖啡」是近年在中國爆紅的飲品品牌。(圖片來源:FBIF提供)
有人說喜茶雇人排隊搞飢餓行銷,是比瑞幸更早出現的忽悠王;有人說瑞幸、喜茶這類所謂的「爆品」,基本是靠炒作一時做火的......是真的嗎?
成長速度太快的瑞幸、喜茶,會翻車嗎?
首先,我們需要理清一個認知:瑞幸,從起跑線就按了加速鍵,兩年內完成高速擴張;喜茶,助跑了五六年,2017年才開始走進大眾視野,近兩年提速。
喜茶及瑞幸品牌成立至今發展過程,兩家的速度不一樣。(圖片來源:FBIF提供)
喜茶在每一輪融資間,都在主業務上開發新爆品、拓展新品類,再循序漸進引入數位化和智慧化,稱得上穩紮穩打。(圖片來源:FBIF提供)
喜茶從第一杯茶的研發,到拿到A輪融資,隔了5年;從開第一家店,到445家店,也花了5年。
再看瑞幸,從成立到拿到2億美元的A輪融資(喜茶A輪融資的近14倍),隔了不到一年;從第一家門店到4507家門店(喜茶如今門店的10倍多),只花了2年。
始:瑞幸神州起步,喜茶白手起家
兩者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不同?我們得先從身世說起:一個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二代」,一個是白手起家的「窮小子」。
瑞幸和喜茶,乍一看都是讓業界同仁「羡慕嫉妒恨」的行業黑馬、行銷大師。但其實無論是團隊背景、企業願景還是商業打法上,都截然不同。
1、「富二代」瑞幸:第1步開始,就有了別人200步的配置
瑞幸,屬於豪華型創業,一出生就什麼都是頂配。
瑞幸CEO錢治亞,北京大學EMBA學位,曾任神州優車董事、COO、神州租車有限公司執行副總裁。
媒體報道中的治亞講話聲音不大且不多言,但接觸一陣,就能從其恬淡外表、柔弱聲線下感受到某種堅持、篤定和狠勁。
瑞幸董事長陸正耀,錢治亞的前上司,現任神州優車董事長兼CEO、神州租車董事局主席、北京寶沃汽車有限公司董事長,擅長資本運作。
陸正耀是獅子座,「看準了就猛撲,作風狂野彪悍」、「見血封喉」,媒體這麼評論他。陸正耀曾表示,我們的人既要兇猛無比,但是也不能沒有底線。
「兇猛無比」是前提,「底線」是「但是也不能沒有」的後綴。很顯然,後綴被省略了。
瑞幸的高層基本是從神州中平移過來的,滿腦子互聯網裂變思維和市場調控的「獅子」,卻對咖啡這個品類和行業本身的認知度和熱愛不夠。
這從本質上導致瑞幸基因的冰冷。它不像是一個在期許和熱愛中被十月懷胎孕育出的結晶,更像是華爾街之狼版本的「科學怪人」在科幻電影裡的實驗室試管里培育出的AI機器人。你仿彿能看到一群白大褂趴在試管前那熾熱瘋狂的眼神。它的擴張能力,超出了一個企業生命力能達到的和該有的邊界。
瑞幸咖啡屬於豪華型創業,高層都有「神州優車」的背景。(圖片來源:FBIF提供)
2、「窮小子」喜茶:一個勵志的逆襲故事
喜茶,屬於大眾型創業,平民出身,一步步往上爬。
喜茶創始人聶雲宸,1991年出生,普通中產階級家庭,畢業的院校也是名不見經傳。他的中學老師和採訪過他的媒體,用「安靜、沉穩、低調」、「與年齡不相符的穩重」來形容他。
2011年,聶雲宸決心要開自己的茶飲店,拋棄傳統的沖調奶茶,做新式茶飲。第一杯芝士茶是聶雲宸自己在家裡調製的,第一家店是在江門的小巷裡開的,叫「皇茶」。開業前三天,促銷活動吸引了很多人,接下來第四天幾乎沒人來,只賣了一百多塊。
後來是漫長的產品改善。
創業初期,喜茶並不順利。被山寨後更名,被供應商換貨、被別人冒充去收培訓費、被店員偷錢......儘管艱難,聶雲宸從來沒有妥協,他堅持要做「好茶」,用好的原料、好的供應鏈,做好的產品。聶雲宸表示,沒經驗、沒資金、沒宣傳途徑,能依賴的只有口碑。
喜茶一個特點是不做加盟,聶雲宸表示是他的主觀原因,他希望公司的文化都是由他決定。而有了加盟商,當他分管自己的業務,他個人的性格和文化就會影響到那一小塊的所有的員工,最後會體現給消費者,尤其當早期品牌的核心不夠強大時,這很可怕。
聶雲宸曾表示,我並不是認為我一定要管這個公司,而是我非常確信,尤其是在創業的前幾年,只有我可以把這件事情真正發展起來。
一直以來,產品研發和設計都是聶雲宸在主導,他的辦公桌下,擺放了許多還沒有來得及扔的半空杯子,都是喜茶正在研發中的新品,他都要試喝個遍。
喜茶媒體公關高級總監霍瑋在加入喜茶后,最讓她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在一次高層會議上,不斷有同事把幾十款歐包和茶飲新品送來讓聶雲宸試吃,他真的一一嘗了,儘管如今的喜茶已經有了齊全的部門和明確的分工。
聶雲宸表示,創業初期的難度在於,無論境況有多麼糟糕,依然要堅守本源,才有可能突破瓶頸。如果非要說有一天會因為什麼栽跟頭,那很有可能是我們背離自己的原則和文化。
興:瑞幸砸錢換銷量,喜茶砸錢換口碑
「富二代」和「普通人家的孩子」,努力的方式當然不一樣。
1、瑞幸:對富二代來說,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事兒
秉持著「萬事皆可砸錢」的準則,瑞幸擴張門店砸錢,拉新砸錢,做品牌找代言人砸錢......
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瑞幸在2019年門店數量突破4500家,甚至放言在2021年門店數量達到10000家。
瑞幸門店拓展員宋歷爆料,2018年瑞幸在北京的目標是新開350家門店,可能也是因為壓力大、任務重,宋歷發現他們報的店亂七八糟,而且上級把關不嚴。
當年的十大笑話之一,有人報了一個在寫字樓一層男衛生間的店,只寫位址,不寫具體情況,主管也就通過了。通過之後,營建實地去看場地,發現坑兒還在那兒,物業表示,你們把坑抹平了,地方就歸你們了。即便女衛生間還在旁邊,營建也不會說什麼,因為他也有快速開店的任務。
宋歷覺得瑞幸腳步邁得太大,花錢大手大腳,混日子的人太多。瑞幸早期就是不差錢,只要看上一塊地,多少錢公司都要,高於市場20%溢價也要;當時還有家新店,押2付3,五個月房租都交了,主管突然說不開就不開了,最後租金只要回來一個月的,錢說扔就扔了。
除北京以外,微博上有多位網友稱瑞幸咖啡出現年後線下閉店的情況。據媒體不完全統計,這些城市包括上海、南京、西安、成都、石家莊、黑龍江、海口、衢州等。燃財經聯繫到其中幾位網友,他們均表示,想點單發現家附近的瑞幸咖啡是閉店狀態。
瑞幸在代言人上也花了大價錢。一開始品牌戰略主打成熟的商務人士,選擇了湯唯張震。後來表示要更傾向於年輕的流量小生,就簽下了肖戰。
而全網抵制肖戰事件一出,瑞幸的官方客服因為回復一位要求更換代言人的網友:「你吃雞蛋還管是哪隻母雞下的嗎?」、「沒消費能力不可怕,可怕的是找藉口」,而陷入公關危機。
借「明星」之流量,終究是借來的,不是自己的,就會變數。
瑞幸不但「借」明星的流量,還「借」產品。2019年瑞幸推出的小鹿茶,沿用了和喜茶相同的透明塑膠杯設計、水果茶加芝士奶蓋的搭配、以及「芝芝」、「莓莓」這樣的疊詞起名方式。雖然價格和便捷程度超過喜茶,但是口感差距很大。
再看瑞幸的社交媒體運營,大量的活動、大量的明星互動微博(背後都是白花花投放出去的錢啊),卻沒有真正用心的原創內容,都是市場上流水線式的標準化操作。官微上評論轉發點讚量大的,幾乎都是和明星代言人相關的粉絲應援,而瑞幸真正的品牌帶動能力並不大,甚至是折扣活動專場都幾乎無人問津。
瑞幸咖啡花大錢找代言人,但實際品牌帶動的能力並不大。(圖片來源:FBIF提供)
從「多」、「全」中可以看出野心,而從「淺」中能看出浮躁。
2、喜茶: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花錢當然需要精打細算
喜茶其實也捨得花錢,但瑞幸的錢花在了廣告、優惠券、代言人、瘋狂開店上,喜茶的錢則花在了產品研發、門店設計、供應鏈優化、消費者體驗上。
FBIF前往了喜茶門店進行了隨機採訪,兩位大學生告訴我們,喜歡喝喜茶一方面是因為好喝,一方面是因為新品頻率快,更有新鮮感。
喜茶重研發,飲品皆為原創,不停改配方,從消費者需求角度反向設計,比如通過粉絲內測團來做社群和改進口味推出新品。聶雲宸曾說過,喜茶不斷地有各種各樣的創意想法,我們鼓勵去大膽嘗試,就算想法很荒謬。一旦出現新點子,我們不會考慮標準化和成本的問題。
喜茶研發新產品,廣大招募粉絲進行測評。(圖片來源:FBIF提供)
除了產品研發,產品品質是喜茶的另一個重要的「砸錢點」。聶雲宸認為,產品是由原料而非配方決定,而決定原料的最終還是對供應鏈的掌控與深耕。
喜茶有自己的茶園,且很早就溯及上游茶葉供應商。茶葉、水果受氣候和種植環境影響,需要從源頭進行品控,喜茶和上游茶園簽訂獨家協議,出資改良土壤、改進種植和制茶工藝。據喜茶供應鏈負責人張敏透露,一塊土壤的改良週期長達5年。起步越早越有利於在供應鏈上獲得先發優勢。
比如店內的明星產品「金鳳茶王」中的「金鳳」。喜茶方先是確定了「壓低苦澀、提高回香」的茶葉需求,再與上游供應商戰略合作進行定製而成的。
聶雲宸表示,至少今天的金鳳茶王肯定比上一年的金鳳茶王好喝,所以我不理解很多品牌上市後不改配方,我覺得要麼是偷懶,要麼就是對產品沒有要求。
在製作端,喜茶高度依賴人工。為了讓整個流程極致化,喜茶將工藝分成不同的工序。一杯飲料至少要經手6個人,打芝士就不能剝水果,剝水果就別去泡茶。
在行銷方面,喜茶沒有大量投廣告、聘請流量明星做代言人,而是在社交媒體運營上花錢做優秀的原創內容,吸引品牌自己的粉絲。(圖片來源:FBIF提供)
喜茶哪怕是在微博上單單產品發佈資訊,不用任何具體的商業資訊和福利刺激,都有非常多的粉絲互動量。(圖片來源:FBIF提供)
喜茶回復粉絲留言毫無做作,彷彿是朋友圈中和親密朋友之間的互動。(圖片來源:FBIF提供)
90后大都喜歡在轟趴中玩一些小遊戲。疫情期間不方便串門無法和朋友一起開轟趴的痛點被喜茶抓住,愚人節在微信群和粉絲們線上轟趴,玩遊戲發福利。(圖片來源:FBIF提供)
喜茶沒有代言人。聶雲宸崇拜賈伯斯,不願意給品牌設限,反而散發出一種品牌自信。聶雲宸認為,品牌不應該定位得太窄,應該定位在一些永恆的東西上。
在喜茶的門店也從來不設經營上的KPI,聶雲宸表示,我們從來不會想怎麼拉動銷售,而是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服務於品牌。要弄清楚側重點,當你聚焦於如何提供好的東西,消費者自然會找上門來,而不是把消費者拽過來。
未來:瑞幸再見,喜茶可期
看到這裏,我們可以大致總結出喜茶和瑞幸的本質區別:
一、喜茶是靠自己踏踏實實「做」出來。而瑞幸是「借」出來的。
做出來的很難一夜之間倒塌,而借來的東西就如同空中樓閣,說塌就塌。瑞幸起點太高,一切配置都是出生就備好了的,不是靠自己掙來的東西,早晚得還回去。而喜茶從0做到1,背後的沉澱是屬於自己的,能紅也是有底氣的。
二、格局上不一樣,無論是「做」人還是「做品牌」。
喜茶懂得「克制和管理顧客預期」。喜茶微信指數一度拉高到千萬時聶雲宸曾擔心,年輕人都玩世不恭,一旦媒體鋪天蓋地講一個東西,激起他們的逆反心理怎麼辦?
所以當時喜茶選擇了「偷偷」上市新品,在新品上市當天,只有門店門口擺一張酷酷的海報,既不發公眾號,也沒店員推薦,就靠產品自己說話。
聶雲宸表示,上市三五天后,根據市場反饋密集調整配方,如果顧客評價很高就發社交媒體,評價一般就不發。我不是要消費者一定買我的新品,我要的是消費者買喜茶。包括喜茶品牌的「靈感」、「酷」與「茶藝」,這些字眼極少出現在喜茶的傳播中。
聶雲宸認為,重要的不是灌輸,是共鳴。別人這麼說消費者也未必信。其實簡單點來說,就是識相。因為懂得物極必反的道理,所以懂得風口浪尖的時候低調。
而相比之下瑞幸打出的「中國咖啡和美國咖啡比,差距在哪?差在自信」,就和李陽瘋狂英語的「文化自信」氣勢有的一拼。瘋狂中帶著囂張。
瑞幸咖啡打出「中國咖啡和美國咖啡比,差距在哪?差在自信」的廣告標語。(圖片來源:FBIF提供)
2019年5月瑞幸上市時,很多企業家對瑞幸羨慕不已,覺得它開闢了一種新模式,是個新物種,兩年上市,讓很多創業公司找到了新的奮鬥目標。甚至還有人在網上喊出了瑞幸「薅美國羊毛」是國貨之光的口號。
先不提這對中國企業在國際上的形象造成了多麼惡劣的影響,這種讓原本就浮躁的創業圈更加浮躁的不正之風,本身就是百害而無一利。
一個企業的最終願景不該只是敲鐘上市。沒有市場價值沉澱,用資本滾雪球般滾出來的空心雪球,看上去再壯觀,最後也會雪崩。
在喜茶的生意裡,產品是起點,品牌是核心,運營是基礎。聶雲宸幾乎每天都要試吃新品,甚至還會為海報文案改錯別字。
在瑞幸的生意裡,資本是起點,擴張是核心,行銷是基礎。瑞幸講「獅性」,獅子大開口,一口吞掉了的不止是資本,也有中國企業的國際口碑。
怎能一樣?大家怎麼看?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FBIF食品飲料創新公眾號》(ID:FoodInnovation),編輯為Cici(Yvonne),未經授權禁止轉載。原標題為:喜茶,會步瑞幸的後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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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喜茶创始人聂云宸:外界总结我们成功原因很多都错了》,2019年8月1日,界面
▶《钱治亚的2019年》,2020年1月9日,零售氪星球
▶《专访喜茶创始人聂云宸:我每天都很焦虑,要走的路还很远》,2018年10月30日,21世纪商业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