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無毒」淪為行銷噱頭！小農的有機農產品還有誰想買單？ @ 食力foodNEXT‧食事求實的知識頻道

你應該要知道的食事

長時間風行的有機、無毒、零殘留農產品如今已淪為多數消費者眼中的「行銷噱頭」，在這行銷噱頭的背後我們不知道的是，這些標榜「有機、無毒、零殘留」的天然農產品其實是沒錢、沒地的小農在夾縫中求生存的關鍵，淪為噱頭的友善農產與早已扭曲變形的農業生產模式更是拉大了大農小農處境的差距。

撰文＝焦鈞（曾任職台北農產運銷股份有限公司）

在食品安全成為民眾與政府高度關注的課題下，強調有機、無毒或零殘留（不論農藥或抗生素）的食物（或食品），成為市場主流（或，這只是一種附庸風雅的時尚追求？）。但，剝離其中的行銷包裝手法後，這些強調有機、無毒、零殘留的食物（或食品）的原貌，對消費者到底還剩下多少的「可被信賴度」？如果不能回到食物（或食品）的生產源頭，回到農業生產的最原始：尊重自然規律的運行，非一味地相信人定勝天，在有機、無毒、零殘留等已經淪為「行銷噱頭」商業運行模式的情況下，「吃的安全」如何不再是華麗的口號，相信是不少民眾心中都有的迷惑。

農業界的階級制度：只有小農才來有機、天然這一套

上個世紀30年代，日本出現有別於「慣行農法」的「自然農法」，這種堅持讓生產回歸自然：好的地力、配合好的作物，在不施予肥料與農藥的情況下，生長出適應性農作物。不論是創辦者福岡正信，或是後來發揚光大的岡田茂吉，這套在台灣依舊無法成為主流生產模式的「遵循友善大地」耕作法則，僅能在夾縫中求生存。

走訪台灣的米倉嘉南平原，在鄉間夾雜的鐵皮屋間，大片的稻田正面臨人們摧殘。孕育2300萬子民的大地，不僅有周邊工廠廢水污染的威脅，更有耕作者為求更大利益驅使下，榨乾每一寸土地。這片平原的地力，正逐漸地耗盡中。

從這個角度看，推廣自然農法，不施肥料、不用農藥的農作法，讓地力恢復、讓農作物恢復自有的生命力，確實有其必要性。問題是，農民為何仍依循慣行農法呢？筆者不只一次聽聞農民說：「今年他的稻作收成大好，就是他捨得下重肥。」但，不用再多問，下一回他的投資報酬率一定會急速下降。解決之道，就是再換一塊土地耕作，用同樣的方法，繼續催殘它。

當農民與農地的情感連結逐漸流失，「榨乾地力」的栽法更加理所當然

當然，也有一群年輕農民，或是堅持依循自然規律的老農，他們或因為沒有多餘資金購買更多的「重肥」，或因為耕作面積小也無力再搞大量生產，寧願不要更多的收成也要孕育出更安全的農作。

這終究不是根本解決之道，也無法仰賴少數小農去扭轉這個畸形的生產結構。

《無米樂》中記錄崑濱伯這樣的老農，可能再過10、20年就不復見。農村真實的樣態是朝向農企業的分工模式，只要你有資本、有本事承租農地，自然會有一組專人承擔著插秧、收割的工作，期間甚至連施肥、除草、蟲害噴藥，都可外包請到專人處理。稻作因其生產模式演變出細緻的企業分工，其他的農作物生產像是蔬果類作物，也因為農村勞動力的不足，衍生出類似的專業分工，譬如說，採果、包裝的外包，也無形中墊高生產成本。

當農民（或者該稱之為農地管理者）與土地的感情連結愈來愈低，當農民必須更專注在控制生產成本，與農產品市場價格變化的時候，「榨乾地力」成為某些農民信奉的教條，地力也就在這一點一滴中，逐漸流失。

農民就是看天吃飯！大自然的反撲加速農業生產模式扭曲

地力耗損之外，農民還得面對的就是自然的反撲。筆者曾走訪日本青森縣的蘋果生產基地，遇上前一年氣候異常高溫，果樹生長過快，果樹生命力的過度消耗後，隔年收成大幅銳減3分之1。

人類無法面對自然力量的反撲，全球氣候異常是因為人類過度開發與能源的過度使用所致，自然的反撲，也就從土地生產開始，最終受害者，終究是人類自己。

不僅日本如此，台灣到處可見這樣的自然反撲實例。在全球暖化的外部因素下，還有「過度消費」的內部因素，加速了農業生產模式的被扭曲，讓自然反撲的力道更顯強烈與不可測。

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漁業養殖。上個世紀80年代在南台灣沿海盛行的草蝦養殖，因為高密度的養殖模式，草蝦感染桿狀病毒、弧菌及白斑病毒，摧毀了這個產業；爾後，導入夏威夷白蝦取代草蝦養殖，再一個10年周期又同樣因為養殖密度過高，又感染桃拉病毒、弧菌。這種重複的高密度養殖，過度生產的代價就是過度依賴抗生素藥物。在食安意識升高的情況下，養殖業者開始採用益生菌抑制病毒魚病，但終究是治標不治本的做法。

改變小農困境，先從「市場區隔」做起

有業者推動異業結盟，與連鎖超商業者合作，販售有機、零殘留的生鮮農產品，但市場價格高出一般生鮮商品3至5倍的售價，未來推廣之路仍很漫長。如果沒有配合消費意識的提升與轉變，以台灣目前消費習慣「俗擱大碗」來看，很難得到多數消費者的接受。

另一個必須被改革的對象是生鮮農產品運銷體系。強調有機、無毒或零殘留等驗證農產品，很難在主流市場的茫茫大海中，得到應有的市場價格。從政策面、執行面雙管齊下，讓農產品運銷體系遊戲規則，必須透過市場區隔讓小農生產可以進入體制內，或許方能達到事半功倍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