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威士忌為何叫「波本」？從酒稅、史事來揭秘！ @ 食力foodNEXT‧食事求實的知識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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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獨立戰後的1791年開始課徵酒稅，對酒商來說，熟陳蒸發量全都是損失，因此酒商會盡快賣出新酒，因此波本可能在1817年後開始盛行。而2位來自法國的商人在俄亥俄河峽谷興建了一座磨坊和酒窖倉庫，從此開通了波本威士忌與法國文化上的交流。

由於波本威士忌的兩大要素，即玉米穀物原料和燒烤木桶的使用，其開始時期均不可考，因此不如將問題拆解為兩大部分：第一、什麼時候出現波本威士忌？第二、為什麼這種蒸餾烈酒會被稱為波本？

從1821年的廣告中，發現最早的「波本威士忌」蹤跡

為了尋求「波本」名稱的誕生時間，作家Crowgey在寫作《Kentucky Bourbon: The Early Years of Whiskey Making》時，曾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搜尋1830年以前的文獻資料，最後在一份波本郡1821年發行的報紙上，發現最早有關肯塔基州特殊產品的廣告，其中便包括「BOURBON WHISKEY」。

不過根據其他文獻記載，法國的拉法葉侯爵（Marquis de Lafayatte）於1824 年來到美國並造訪肯塔基州時，主人招待他喝的是一種稱為「wiski」的烈酒，並未稱呼它為波本。

拉法葉是個傳奇的軍事家和政治人物，美國獨立戰爭期間曾協助美國爭取金援，並且在波本郡的命名上出過大力，如果當時波本威士忌之名已經流行，肯塔基人不可能沒告知他。

另外還可以從「威士忌稅」的徵收時代去思考。前面提到，美國獨立戰後的1791年開始課徵酒稅，稅額是以產製的新酒為基準來計算，對酒商來說，新酒放入木桶後將因「天使的分享」而逐漸減少，如果已經繳交酒稅，此後的蒸發量全都是損失，因此酒商完全不會有熟陳觀念，能盡快賣出就盡快賣出。

美國獨立戰爭後課徵酒稅，使波本在南北戰爭前才廣為流傳

另一方面，波本威士忌之所以造成風潮，便是因為在燒烤木桶中熟陳一段時間，據此推論，波本的流行應該是在「威士忌稅」廢止的1801年以後，甚至由於1814年又重新開徵，1817年再度廢止，更可能是1817年之後。

時間快轉到19世紀中，美國最偉大的小說之一《白鯨記》（Moby-Dick）在1851年出版，作者梅爾維爾將補鯨人刺殺鯨魚噴灑出來的血液比擬為血紅色的陳年威士忌，如「Old Oleans」、「Old Ohio」或者是「Old Monongahela」，但書中找不到「波本」這個名詞。「Old Monongahela」是流行於賓州Monongahela 流域的裸麥威士忌，而「Old Oleans」或「Old Ohio」顯然就是沿俄亥俄河、密西西比河順流而下送到紐奧爾良的肯塔基威士忌。

《白鯨記》作者梅爾維爾將補鯨人刺殺鯨魚噴灑出來的血液比擬為血紅色的陳年威士忌，如「Old Oleans」。（圖片來源：寫樂文化提供）

再10年後，拿破崙親王（Prince Napoleon，即我們熟知的拿破崙一世的姪子）於1861年造訪紐約史丹頓島（Staten Island）的軍營時，從一個士兵手中接過一杯酒，發現美味之至，所以詢問大兵「這是什麼酒？」大兵回答「old bourbon」。身為破壞「波旁王朝復辟」（Restauration, 1814-1830）的拿破崙家族成員，對於「bourbon」十分敏感，但對於杯中美酒也不得不讚嘆：「我不相信我居然會喜歡擁有這個名稱的東西」（I did not think I would like anything with that name so well）。

從以上的敘述可知，「波本」的名稱由來眾說紛紜而難以考證，但可大致確定的是，在美國南北戰爭之前，「波本」之名已經廣為流傳了。

拿破崙親王乘坐訪美的帆船。（圖片來源：寫樂文化提供）

「波本」命名原因成謎，最常見的版本也存疑

接下來必須探討的是，為什麼這種本土烈酒會被稱為波本。同樣的，流傳至今的說法有許多種，最常見到的就落在波本郡。傳說中製作於波本郡Limestone小鎮的烈酒，裝在木桶沿著大河花幾個月時間一路運送到紐奧爾良，結果大受歡迎，酒客指定要喝木桶上印有「Limestone, Bourbon County, Kentucky」的威士忌，久而久之，簡稱為波本威士忌。不過歷史作家Michael R. Veach 指出兩個疑點：

1、一桶一桶的酒從波本郡利用馬車拉到路易維爾，再船運到紐奧爾良，可說是長路迢迢，一趟來回大概就得花上一整年，可想而知早年藉此運送的威士忌數量一定不多，也就很難形成風潮。

2、位在俄亥俄河上游的Limestone（即今日的Maysville）只短暫的屬於波本郡，當肯塔基於1792年獨立建州之後，原本範圍極廣的波本郡被拆分為好幾個郡，而Limestone 這個河岸港口則被劃分在梅森（Mason）郡，雖然在接下來的20年仍習慣被稱做「Old Bourbon」，但從時間序算來，與紐奧爾良的貿易往來仍不算興盛。

肯塔基州波本郡巴黎市的鳥瞰圖。（圖片來源：寫樂文化提供）

19世紀後波本的盛行，與生產重地「肯塔基州」發展有關

俄亥俄河周邊谷地是威士忌的生產重地，在1810年代，這個地區所生產的威士忌超過全美的半數，但相對人口少之又少，而且移入的人口多半都攜帶著蒸餾器。

根據統計，從1810到1830的蒸餾者數量翻倍成長，如何消化這麼大量的威士忌是個棘手的問題。由於產區位在內陸，若想銷往東岸，除了翻越阿帕拉契山脈（Appalachian Mountains）、一路向東的陸路運輸，另外則是搭平板船順著俄亥俄河、密西西比河運送到紐奧爾良集散，再送上大船出海繞過墨西哥灣運往費城、紐約等大城市。以時效和運量而言，後者顯然效益大得多。

肯塔基以農立州，但任何一個國家的興起絕不可能單靠農業，隨著拓荒者在政府鼓勵下持續湧入，肯塔基州人口在1790年約7萬3千多人，1830年暴漲到接近70 萬，大部分人民依舊從事農業，但人口增長之後小城鎮逐漸成形，商業貿易越來越興盛，也因此貿易商的角色也越來越吃重，其中與波本威士忌關聯最大的，莫過於法裔商人。

肯塔基州與法國有著緊密的關係，譬如第一大城也是首府的Louisville，若以英式發音會唸成路易「斯」維爾，但正確發音需省略「s」而唸做路易維爾（Lou-ee-ville）。不過筆者造訪當地時，發現大多數居民發音為Lou-uh-vul，好像嘴裡含了顆滷蛋似的，據說這才是正確的法語發音。

17~18世紀的殖民歷史，使美國威士忌釀法承襲自法國白蘭地

至於遠在千里之遙、位在路易斯安那州的紐奧爾良，為密西西比河的出海口，法國於1682年把墨西哥灣到加拿大的這一大片土地全都納為殖民地，並以法王路易十四命名為路易斯安那，一直到1803 年才被美國以約1,500萬美金買回來，分割成好幾個州。

就因為與法國淵源如此之深，所以法國白蘭地產業已使用數百年的烘烤木桶方式也隨之傳習到美國，而非某一個人（如伊利亞．克萊格）所獨創發明。

針對木桶的使用，歷史上最早的文獻紀錄是一封萊星頓商人的木桶訂單，上面押的日期是1826年7月15日。在這封信件中，除了要求製作商每星期須提交8∼10個木桶之外，還詳細敘述「假如木桶內部經過燒烤，約1/16 英寸的話，便能夠大幅改善酒質，而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專業」。就因為敘述得如此清楚，顯然這種技藝發生在更早之前。

紐奧爾良是個貨運大港，各種商品齊全，美國土產的威士忌必須和來自歐陸的干邑、白蘭地競爭，在這種態勢下，那些沒有經過燒烤木桶熟陳的酒基本上無法賣得好價錢。

事實上，遠從肯塔基州大費周章運的把酒運到紐奧爾良，需時約3個月，熟陳時間根本不長，其售價大概只能提高到43美元／40加侖（根據波本郡蒸餾商John Colis的帳本），與肯塔基州的售價相比差異不大，算上運費則根本不符成本。

「波本」的正名取自街道，由法商Tarascon兄弟開創了新獲利模式

根據以上的論述，Veach大膽假設紐奧爾良的酒客之所以將這種烈酒稱為波本，應該是因為「波本街上的威士忌」（Bourbon street whiskey）。波本街是紐奧爾良在1720年代進行城市規劃時，同樣以法國「波旁王朝」來命名，並保留至今，位在市中最古老的「法國區」內。

那麼，誰是最可能創造出「波本威士忌」的歷史人物？Veach舉出2位來自法國的商人：Louis和John Tarascon兄弟。他們的出生地距干邑區不遠，分別在1797、1798年來到美國費城，而後移居到匹茲堡並成立了一間船廠，原本計畫建造可同時在內陸河流及大海航行的船隻，但因後來在路易維爾鄰近的俄亥俄河峽谷（Fall of the Ohio）損失一艘船，決定將船廠搬遷到下游以避開天險。只是這個構想最後並未實現，取而代之的是在峽谷附近興建了一座磨坊和酒窖倉庫，從此開通了與紐奧爾良之間的酒類貿易往來。

他們雇用了大批法國移民到酒窖倉庫工作，除了蒐購農民產製的威士忌，更利用法國慣用的烘烤方式來訂作木桶，再花上幾個月的時間載運到紐奧爾良，只要熟陳的時間夠長（6∼24個月），便能夠賺取超過60% 的利益。

這些運送木桶的平板船抵達目的地後，因難擋海浪的顛簸而無法航行出海，再者缺乏動力也無法逆流返回肯塔基州，只能以木材的殘值賣掉，換取的金錢在當地買馬，再花幾個月翻山越嶺的騎回原地。至於拆解平板船後的木材則用來建造窄長形的小屋，稱為shotgun house，這種極受歡迎的房屋型式據信便是發源於紐奧爾良，南北戰爭之後遍布美國南方。

在紐奧爾良流行的shotgun house。（圖片來源：寫樂文化提供）

題外話，由於肯塔基州的水質流經石灰岩，生長在肥沃土地上的青草（bluregrass）含富鈣質，把從紐奧爾良騎回的馬匹餵養得特別健壯，也因此造就了養馬和賽馬兩大產業。每年5月第一個星期六，在邱吉爾園馬場（Churchill Downs）舉辦的「Kentucky Derby」賽馬比賽是年度盛事，所有的參加者打扮得花枝招展，啜飲著大會提供的專用調酒Mint Julep，在湛藍的天空下觀看連續2個星期的賽事，而冠軍馬當然一舉天下知。

因特殊釀法而廣受歡迎，波本成美國威士忌的特色酒種

在鐵路運輸興起之前，紐奧爾良靠著水運之便成為酒類交易的最大市場，與大河另一端的路易維爾遙遙呼應。當時內陸95%的威士忌都集散至路易維爾之後，再送到紐奧爾良供國內消費，可想而知的是，居住在紐奧爾良的法國移民絕對歡迎「波本」一詞，而往來兩地的商人則是最重要推手。它代表的不是威士忌品牌，而是不同於他種酒類的製作型式，從此逐漸落地生根，並在南北戰爭之後成為美國的特色酒種。

只不過在崇尚個人英雄的美國，波本的誕生若只是商賈的話術，絕對會讓人失望，所以酒廠努力在傳說逸事中挖掘英雄人物，描播不可考的行銷故事。只是世事通常就是如此平淡無奇，各位讀者應有分辨真相的能力。基本上，品牌商透露的故事有9成以上都值得懷疑。

肯塔基州每年的Kentucky Derby 在Churchill Downs 賽馬場舉辦。（圖片來源：寫樂文化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