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要知道的食事
自2011年以來，台灣乳品產業有著明訂的生乳收購價機制，年年都跟著機制調整生乳收購價，並未如媒體所說的11年未漲，但在疫情、烏俄戰爭爆發之下，酪農因為承受不住原物料漲價壓力，群起憤慨要求調整機制計算方式，2022年5月20日中央畜產會召開的乳價評議委員會，將遊戲規則徹底改變，短期看似解決酪農生計問題，但其實台灣酪農產業將因此舉付出更大的代價。
撰文=乳品廠員工Toby（化名）
生乳收購價機制在2011年制定過後，一直都有穩定市場機制的措施，各大乳品廠也都照這個機制每年調整生乳收購價，而且為了搶乳源，還不斷加碼，看到某媒體說「生乳收購價凍漲11年」，還說乳品廠沒良心，其實看了真的很心酸。
我了解原物料漲價對於酪農生產成本造成的壓力，但是乳品廠也同受其害，2022年5月20日的乳價評議委員會把乳價規則徹底調整，中間利潤空間都是酪農拿走，一時間看似解決酪農成本壓力，但是可預料到的就是乳品廠也快撐不住，最終可能就會調整售價，受到影響的絕對是終端通路的消費者。此外，台灣2025年即將面臨紐西蘭進口液態乳零關稅的衝擊，到時候整個酪農產業將迎來巨大的淘汰潮。
新的生乳收購價遊戲規則可能造成產業失衡
過去的生乳收購價其實有它調漲的邏輯，根據牛隻飼料所需9大原料：玉米粒、大豆粕、麩皮、青割玉米、狼尾草、百慕達乾草、燕麥草、苜蓿乾草、豆穀粒的價格波動來決定。逐年根據2011年的基準值，套入計算公式後正負值達1.5元，來決定調漲或降價，各大乳品廠也一直都是遵守這個遊戲規則，只會給更多、從來不會少。
但是反過來說句實在話，台灣哪時候生乳收購價調降過了？乳品廠要保護乳源不被分割，從來沒有降價、只會加價，現在國際原物料飆漲，是市場機制的問題，成本浮動都是正常的，但若就此打破過去的遊戲規則，整體產業真的會出現危機。
根據2022年的乳價評議委員會結果來看，完全是只站在酪農所謂的原物料飆漲的背景基礎，加上媒體、民意等推波助瀾，沒有按照原定的生乳收購價調整規則，而制定新的規則，每半年考核一次，且參考去年的同期乳價來調整、並非依照過去2011年的基準值，雖然乳品廠也只能就此照辦，但老實說這樣其實對產業、對酪農真的未必是好事。
當乳品廠原料成本不斷攀升，絕對也會去思考是不是需要引用較低價的進口奶來做調整，國內生乳需求降低到最後，受到波及的也同樣是酪農，更不用說終端售價會漲價。
不是只有酪農苦，乳品廠、通路都在共同承擔成本壓力
這波國際原物料上漲，不是只有酪農承受這樣的壓力，乳品廠、通路端也都有受到很嚴重的波及，但我其實是抱持樂觀態度，整個通膨情勢應該只是短期，很快就會受到緩解。也就是說，原物料很快就會回到原本的計算基礎，但卻為了解決短期的問題就去改長期的機制，這是不合理的，短期應該有短期的應變措施，政府、廠農應該去共同協定出一個短期因應方法，而不是說改就改，這樣是打亂平衡。
不說別的，就說台灣乳價是全世界數一數二的高價，面臨2025年台紐零關稅協定，站在本土產業的立場，本土奶和進口奶的價差越拉越大，真的是好事嗎？這是我覺得很擔心的，台灣酪農業接下來一定會面臨更困難的挑戰。
乳品廠其實經營壓力一直存在，保護乳源是很重要的任務，再來人力、包裝材料、物流到水、電、油等能源成本，再到上架通路的價格壓力，也都是不斷在飆漲。這也表示調漲中間利潤空間其實是讓給酪農，並不是說乳品廠賺飽賺很多，事實並不是如此。那你說通路的毛利率有增加嗎？通路經營當然也有它的壓力，再來就是跟各家通路的合約談妥的內容不同，這些成本也是逐年變高，一瓶牛奶用終端售價格來看，其實只有約莫3成是乳品廠的收益，還要再扣掉剛剛說的那些成本。所以漲價誰會受到影響？答案是消費者要吸收。
本土奶勢單力薄，為短期利益漲價恐怕是自掘墳墓
目前乳品廠當然只能尊重中央頒布的生乳收購價新制，但講實在的，以我對同業的了解，如果以成本考量，廠家自然會去找符合經濟效益的原料作替代，好比進口冰磚奶，現在的技術已經有辦法做到還原後風味還是很好，這些進口奶最後就會大量流入連鎖咖啡店、便利商店等，原本用本土奶的業務通路就會被擠壓，那這樣到最後受到影響的是誰？就是酪農。
本土奶原本的市場需求平衡也會被打亂，會出現「多餘」的奶，因為牛奶是乳品廠很重要的戰略資源，不可能隨便放掉，所以可預料的就會有酪農淘汰潮出現，首先會留下的就是可符合乳品廠品質需求的牧場，但再來可能會要求縮減養殖的牛隻數，更別說太小規格的牧場會有離酪、淘汰的風險，這樣影響的是整個酪農產業，不單是漲價的問題而已。
廠酪是生命共同體，共同堅守才能保護本土奶
我認為廠酪本來就是生命共同體，乳品廠為了收購到好的乳源，長年來都持續提供檢驗、輔導技術等資源，酪農就是提供品質好的生乳，過去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只是因為現下的非常時期，社會氛圍營造出一種酪農很委屈、乳品廠沒良心的狀態，我們當然理解酪農經營辛苦，但這件事更重要的還是要回到長遠觀點來看，要怎麼營造完整、平衡的生態系。任何一段結構失衡都會造成巨大的影響。
投身這個產業多年，過去酪農未受到太多外在衝擊、相對比較無憂慮，但現下要考量的是怎麼永續經營，不管是乳品廠或是酪農其實大家對於未來會發生的事情，要有危機意識。最令人擔心的就是未來的進口乳威脅，如果選擇只看眼前短期利益，未來面對進口奶要打的是一場嚴肅的本土奶升級戰，國際原物料大漲下，許多國家都意識到過度全球分工思維帶來的影響，台灣的乳業也要有所覺知，才能存活下來，廠農得要站在一起，而非對立。
【本文為作者意見，不代表本媒體立場。】
審稿編輯：李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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